发表时间: 2025-02-23 12:26
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,我总习惯屏住呼吸。玄关处那双米色绒布拖鞋永远摆成外八字,像两座沉默的界碑,提醒着这是表姐家而非我的领地。客厅飘来红烧带鱼的香气,混合着新拆封的油画颜料味道,在暖黄色灯光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。
主卧飘窗上摆着三盆多肉,叶片饱满得像要滴出翡翠。我缩在六平米的客房里,听着空调外机在雨夜里发出断续的嗡鸣。晾衣杆横贯整个飘窗,表姐的雪纺长裙垂下来,在晚风里荡出涟漪,把我的校服挤成皱巴巴的一团。梳妆台抽屉里藏着半包受潮的苏打饼干,是某个补课的深夜,我蜷在被窝里就着台灯光啃完的。
周末家庭聚餐时,姨父总把糖醋排骨转到我面前。可当表弟把可乐泼在布艺沙发上,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般打在我收拾残局的手上。冰箱贴下压着的水电费单子,数字像蚂蚁列队爬进我的视网膜,让我在接过姨妈递来的新睡衣时,喉咙里泛起薄荷牙膏般的凉意。
某个梅雨季的清晨,我在储物间发现一只寄居蟹。它背着重重的螺壳,在潮湿的纸箱间逡巡,螯钳夹着半片枯叶。我们隔着玻璃缸对视,它突然松开战利品,在细沙上划出歪扭的轨迹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柔软的生物终将长出属于自己的壳。
高考放榜那天,雨水把整座城市浇成模糊的水彩画。我攥着录取通知书穿过梧桐道,钥匙串上多了一把崭新的黄铜钥匙。表姐追出来塞给我一盆虹之玉,饱满的叶片上凝着水珠,在暮色里折射出虹彩般的光。